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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子
1945年五月,胡老四给放了出来,谣言纷纷,日本人快完了。哈尔滨那边的俄国佬不时南下骚扰、打劫,日本边防越
来越松懈,根本管不住也不管了。王大咧子从北平捎来好消息说:抗日战争快胜利了,大家准备好等政府来接收。党部里因胡老四坚忍拷问刑求,将他升为主任,大
胡降为副主任。沦陷区复员,第一是补选中央委员如:国大代表、立法委员等。
幸亏谭大头介绍他去铁路局当查票员,尚可混口饭吃。王大咧子介绍当地一书香世家小姐,说我都孩子两三个了,你怎么还光杆?结婚是女方家长主办,他的爹娘远在乡下根本不可能来参加,只待日后返乡再拜高堂了。婚是结了,他一半时间东奔西走,忙党务的事。
1945年
八月九日苏联进军中国东北。俄国大鼻子此时狰狞的丑态原形毕露;除了有计划的拆迁轻重工业机器,搬不走的就破坏,俄军奸淫妇女、抢劫,毫无军纪可言,野蛮
行径比之日本更甚。地下军采取主动教训俄军,在他们落单时,两人一组把俄国大鼻子给干掉。有一次在中长线火车上,他和王大咧子得到一份密报:某校级俄军官
在包厢私会女友。他拿着补票本子,打门,喊:「查票!」
里面传来老毛子吼声,拉开门露出赤袒绒毛如狗熊般胸部,毛巾裹着下体。一个是查票员,背后站着高级警官,两人都一
副怒气冲冲,开口就大骂他不守军纪;人家说老毛子怕凶,可真不假,他被他们声势给吓住了,就在他转身拿衣物时,老王迅快的用手枪托猛敲他后脑勺子,小胡也
拿出预藏短棍往脑袋狠地敲下去。没等他喊叫,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。卧铺上的小姐下得花容失色,一问还是个学生,强逼闺女就范。要她下车后快快回家。两人又
在昏厥的老毛子胸口补上几刀,又划花他的脸,用毯子卷起,抬到车厢后门,扔到车外。
越来越多的俄军涌入东北,表面是出兵帮助中国,但是还未开战日本就投降了。斯大林在雅尔塔密约下,真正的目的是〝假出兵、真接收〞。
丘吉尔和罗斯福答应他给东北的大连、旅顺和周边军港基地租用。老毛子接受日本投降,抢先夺得受降军队物资枪炮接济八路军。把日本人占据东北十四年,投资上百亿美金的轻、重工业建设的机器、厂房,拆走、运走,拆不走的就捣毁、破坏,阴谋让接手的中国无法使用。
原来小康富裕的东北人,自从老毛子接收后,工厂遭盗空破坏,工人无法上工,有钱人被俄国兵士打劫、到处杀人放火,
东北在二战时被日本刻意保护,免于战乱,但是苏联的败坏军纪,使得东北人感觉生命脆微、毫无保障。这时候只有铁路在线城市居民还算安全,乡下都已成了散兵
和八路军的天下。胡老四离开家也十年多了,他按月寄粮饷回老家,弟妹们也捎信报平安。他决定返乡一趟,带着妻子拜见父母。但是淑仪硬是不肯下乡,说是:那
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,请她白住都不去,叫丈夫自个儿跑一趟吧!她宁可住在沈阳铁路局员工宿舍,又有老妈子伺候,不去遭那趟罪受。当初王大咧子就说过:这位
大小姐是吃不了苦的,没得怨,他也都顺着她,当个花瓶供着。
老家处在偏僻山坳里,对外的道路荒凉隐僻,在战乱中成了世外桃源,只是吃用都靠农作,生活较清苦些。比起关内八年抗战,无数人死于战争,算是幸运。
娘一见到他,忍不住扑簌簌落泪,老娘搂着他说:「这回可别走了!日本人被赶回去,咱可太平了,你守在娘身边,俺给你蓄了一房媳妇,人乖巧又会干活。」
「妈!––」,「知道你忙,工作地点常换,所以和你爹商量好;媳妇待在老家孝顺我们,你半年回来一趟聚聚,你大哥
前年摔到山沟里,成了残废。三哥走私大烟给警察抓去,就没了消息。老五、六都成了亲,孩子都喊你做伯伯了。」几次到口边的话,都给打断了。说这个女孩的父
母过世的早,一直在兄长家看杂货铺、打杂,嫂子嫌她多一口饭吃,想尽办法赶她。听说他还未娶,昨天还送了两斤糖和一篮子鸡子儿。在这些年,爹在山坡下各买
十亩地,老五、老六在上面盖了瓦房,三合院,前面是菜圃、后面有鸡舍养了十来只鸡,一年四季不缺鸡蛋、鸡肉吃,堂侄儿拉着他到处走走,对人打着招呼,好像
是说:看我这伯父可了不起!从大城里回来,
第二天,睡到快中午,听到厅堂人声喧哗,他赶紧抹把脸、换件衣服,大家都围坐在供桌前的八仙桌四周。一看他走来,立刻笑嘻嘻的说:「新郎来了!」
原来按照爹娘的意思〝拣日不如撞日〞,让他们两人见个面,男方包个红包就算聘金,过两天就将女方接过来成亲。一切
都顺着娘安排。他想着就算是安慰双亲吧!何况家里也真的需要个帮手,照顾残障大哥。一住半个月,沈阳那边一直来电报,催说铁路局缺人手,叫他快回去上班,
这当然是淑仪的借口,他只装做当真,禀报了爹娘,反正已经答应半年回来一趟,让他们放了心。临行前还是眼泪鼻涕的心酸不舍,他看了看这个十七岁的新娘,文
静乖巧,脖子上挂着一圈金项链,倒似千斤重的枷锁,压得她低下头,不敢看人。他想只要她在爹娘身边照应,自己就可以放心回沈阳。
1947年,大胡和他办理登记中央民意代表,许多人连台湾在那里都搞不清楚,只知道是个海岛子,以前
甲午战争时割让给日本,抗战胜利后,废除不平等条约,才向日本收回。中央鼓励公务员、教师随着军队去台湾。谭大头、小赵、小王分别登记国大代表、立法委员
和监察委员。他们劝小胡一到走,他想自己还有两个家要养,最起码尽几年孝道。只剩下石秀才在当教师常来他家打牙祭,小崔抗战期间跟国民政府去了四川,念西
南联大,后来就失了连系。
1948年春,东北内乱益烈,党部里汇来一笔给党员的资遣费,拿着它可以换两张船票,小胡负责连系失散的同志,有的在早回到乡下,不愿再出来,那时候,国共已经交战,许多道路被封锁,桥梁被破坏。老胡说:「这样好了,发不出去的公款由他带往台湾还给政府」。1949年,
东北几乎沦陷共产党手中,他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,淑仪家人也劝他们去台湾,他把党部文件名册销毁,带着淑仪一路走走停停,先赶回老家拜别父母,他的小媳妇
给他生了个女儿,乡下人重男不重女,儿子还可以下田帮忙,女孩只会吃,还要嫁妆真是赔钱货。一定要他带走,不然也是丢到山上喂狼。因为那时候连年闹饥荒,
大人都快吃不饱了,火车站前都是弃婴。
就这样,他右手抱着三个月娃娃,左手拉着淑仪到了大连港,那时候只有军舰可乘,他在码头看到仓库门半开,他进去一
看:哇!全都是美国军援物资,有食物、有衣物,他拿了两件军夹克,一件分给淑仪,在拿了一件毛毯给孩子裹上,还拿了几个罐头塞在口袋里。再赶回码头,向把
关上船的兵士说:自己的部队名字,回去接家小来晚了。兵士说:「您看船都挤满了,还拖家带眷的,不如坐下趟船吧!」说着就用枪托拦住。他们一路可以说是逃
难,后面有八路军炸铁轨,回不去,只有往前走了。他把孩子顶到头上,一手拽着老婆,淑仪还一手拿着小包袱,里面有两条香烟,就这样两人顺着一座炮管子爬上
了军舰,这时候船重心偏向靠岸的一边,一开船就两边巨烈晃动,许多人来不及抓住船舷,就跌落海中。
1949年
底上岸后归队,好在那时走失的兵很多,他顺利补了空缺,乱世获得一点安定和温饱,是离乱人的最大的安慰。当了三年多的兵,在中央日报上看到立法院在台北开
会的新闻,他想谭大头他们应该也在那里吧?于是想办法写信给他们,不到一个月他收到小赵和谭大头的信,说它们要想办法把他从军中弄下来。又过了两个月,军
中发给他一张退伍令。他可以不再吃辣椒炒空心菜了。那是1953年,他们搬到台北,兴奋地去拜访小赵,他住在政府替他租的日本房子,立法院的宿社正在碧潭旁兴建,委员宿舍是独栋小洋房,职员是两户一栋,也都是前后花园。小胡听了也替他们高兴,希望他们能帮自己找个工作。
他又向教育部打听大胡的下落,只要找到他,自己便可还原党籍和职位。终于谭大头找着了:在北投一所中学当校长。小
胡写封信给他,说明自己目前的失业窘况。过了一星期,突然来了一部吉普车,上面有两名宪兵,进屋,问清楚他的名字、出生、籍贯,就把他铐上手铐说:跟我们
去宪兵队!
一问之下,原来有人密告他〝逃兵〞,把他送往台北看守所。淑仪赶紧和谭大头联络,及小赵、小王,这些人现在都是高级委员了,总可以想办法替他解决。
吧!几经周折,总算弄清楚了,原来是〝有人密告〞。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胡,原因是他把经费给私吞了一半,一半缴回党部,还受到表扬,上级按照他的志愿分派到北投一所中学当校长,遂了他当校长的梦。
小胡坐了足足三个月的冤狱,才获释出来,并且将原先那张临时退伍令换成了正式退伍证书。从登上军舰开始到离开部
队,他当了整整三年的兵。因为从军救了一家三口,也因为离开令他坐牢,他今后的人生道路方向在那里呢?朋友虽然热心,但是只能救急,不能救穷,何况他一旦
离开了那个岗位,早已有人填补上去。人生的瞬息万变,除了运气还有努力,他不相信自己赤手空拳挣不到全家温饱?
晚上他打开圣经翻到:
罗马人书第十三章
第十二节
在指望中要喜乐,在患难中要忍耐,祷告要恒切。
[ 本帖最后由 Sameway 于 2009-1-30 16:36 编辑 ]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