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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6月2日,周日,我发现自己正朝着Lancelin Island游去。
我在海上失踪已经三个小时了,唯一支撑我的就是:我必须见到我的家人。我本来跟三个伙伴——Paul Clifton、他弟弟 Neil和姐夫Colin Gude——一起出海钓鱼。早上9点左右,我们在Lancelin Island以西已经钓了一个多小时,因为风浪太大鱼很难上钩,我们决定前往更平静的水域。
我们根本不知道,那时候船已经开始悄悄地进水了。当我们开动发动机,船板下的水就急扑到船的后部,把船撅了起来,发动机进到了水里。水一下子就从船板下涌上来,不到两分钟我们就穿好了救生衣,手上拿了EPIRB,Paul试图发出求救信号。
我们跳入水中,浮上来时发现船已经呈90度没入了水中。我们没有人说话,全都惊呆了。
我们靠在船头,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突然舱门被冲破,船消失在20米深的水里了。
当你面临象我们这种情形,对错都无所谓了。你们会留在一处还是分头行动,你会游走还是保留体力?
在慌乱和恐惧中,我决定我要游去岛上。我当时穿的是那种黄色的救生衣,如果你试过在船下沉的时候花10秒钟穿上这种救生衣,你很快就会发现,它并不总是如你所想。它扭成一团,我没办法及时解开绳子。我试过要解开它,还想过在水里把它脱下来解开再穿上。我不知道为什么没那么做,如果我在水里把它脱下来,我肯定穿不回去了。
我开始面朝那个岛蛙泳,他们几个慢慢跟着我,但是浪打过我的脸,我几乎不能呼吸。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过身来仰泳,用脚踢水。我以为我有了进展,我却突然撞上了什么。回头一看,那是Paul。浪潮把我推了回去,我离岛越来越远。
然后我看到,在我们北方500米左右有一艘渔船,正从Lancelin开出。我们大喊、招手,竭尽全力想吸引他们的注意,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到我们。
我认为,通常在海上有三个恐怖的瞬间:船在下沉、看到获救的机会消失和身体抽筋。
撞到Paul之后,我决定再用后背游泳,这一次我注意到月亮正在地平线上。我想到,如果我的脚对准月亮,就能保证我在朝着岛游。很快我就看不到其他人了。
浪不停地击打我的头,我的身体第一次抽筋了。我意识到,在这种情况下,我必须熬过去。恐惧和濒死的现实是如此真实。又一次的,是要见到我妻子Karen 和我们的孩子们Ebony(14岁)、 Georgia( 12岁)和Banjo(8岁)的意念支撑着我挺下去。
这就是全部我所想的。我就是不想淹死。
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停止了游泳、掉过头去。我那么做了,我看到一只捕龙虾船在我前面。水手发现了大喊和挥手的我。
我被拖上船的时候,精疲力竭。
警报被拉响,30分钟后,海上救援志愿者们在更北的地方发现了漂浮着的其他三人。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到了Paul匆忙中的求救,不过我认为,在我被找到之后才有人开始搜救我们。
我对那艘捕龙虾船上的人、海上和空中救援队的人和那些协助搜救的其他船上的人感激不尽。
不幸的是,在救援船发现他们之前,Paul死在了他弟弟的怀中。我们觉得他是喝了太多海水,死于肺中积水。
Neil, Colin和我被急送到Lancelin医院,冲热水澡,和治疗体温过低。
我现在知道,我当时一直在惊吓中。在被警方问话之后,我想“事情结束了”,现在我可以穿上衣服、拿上车回家见家人了。但是医院决定把我们转送到Joondalup医院来检测我们肺中的水。在路上,照顾我的急救人员提到了这个事故已经被广播了,最好在我妻子听到这个新闻之前打电话给她。在那之前我没有打电话给她,因为她去了乡下探访我们的朋友,我不想毁了她的心情,让她担心。
这通电话引发的情绪我这辈子从未体验过,我希望以后我也不会再次体验到。
在那之前,我的奋斗——或者惊吓——一直保护着我不去做任何感觉。听到我妻子的声音让我进入了一个情绪伤痛的世界,甚至12个月之后我还能感受到。
我打给Karen的时候,她刚把孩子放上车开始为时两小时的返回珀斯的行程。我想这个时机简直不能更坏了。我记得我让她停下车,按掉免提键。我不想让孩子们听到我要说的话。现在想来,我应该知道她没有听到电台新闻。但是现在,她必须开车回到珀斯,一路担心。
Neil 和 Colin当晚就出院了。因为一些身体上的伤,我留院一周。一个接一个地,我的家人、朋友和同事都来看我。我永远感激他们在那段时间给我的支持,不过我不认为我哭得太多。
不论谁来看我,我都哭。护士来找照顾我,我哭;我一个人的时候,我哭;甚至是在睡梦中,我也在哭。
我经历了两种情绪——在水中回不了家的恐惧,和失去我最好的朋友和工友Paul。
医院的医护人员非常善解人意。他们保护我远离媒体、安排了社工和预后照顾人员每天来探访我、当我需要独处的时候不打扰我、当我需要安慰的时候就给我安慰。我要感谢Lancelin医院的护士和把我转运到珀斯的圣约翰救护车人员。谢谢你们。
事发后的第一个月我都呆在家里。我无法面对工作,什么都不能干。有些人需要忙碌来让脑子不想事情,而我,需要与家人在一起。
那个月对我来说很不易,对我家人来说更加不易。一天中清醒的每一分钟我都在想这件事故,我会在脑海中重放这件事。这件事霸占了我的全部。我思考“如果。。会怎样”来惩罚自己——如果我们开的是我的船,如果船沉的时候没有失去紧急信号灯,如果捕龙虾船没有发现我,如果Paul没有设法给我们救生衣,我会怎么样?我记得,我跟一个当消防员的朋友说过,我受够了整天想这些问题,因为我无法重来。他告诉我说,我需要尽量多地思考这些可能性,因为那会让我更好过。他是对的。
现在我想起这次事故,我接受了事实。事发后不久,我被诊断出了创伤后压力综合症。我发现我自己站在衣柜前犹豫要穿什么;为烧火去劈柴,20分钟之后我拿着斧头却没有劈掉一根木头。我不能看有关悲伤或死亡的电视节目,尤其是涉及到儿童的。我不能再看钓鱼节目。但是每当有船只事故的的新闻报道,我都牢牢盯着电视。
为了纪念那一天一夜,我重温了事故。我以前想,回忆起来的是那些我们经历的瞬间的记忆。但是很快我发现,它们远不止这些。
这一分钟我坐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床上,下一分钟我又回到了水中奋力求生。我不是在想发生了什么事,我是在重温事故的每一个部分。每当这时,我的恐惧就满溢,几天不能睡觉。
在水里的时候,我想了很多,Karen和孩子们的生日,如果爸爸不在了,他们会怎么样。我记得我想象举家欢庆Ebony和Georgia的生日的情景——很快就到他们的生日了——仿佛我是从天上往下看。。事故之后孩子们的每一个生日对我来说都非常难过。
事发后我学会打交道的另一种症状是焦虑。我曾走进办公室之后马上起身驾车回家,完全没有理由。我曾去超市,把小推车里装满食物却无法通过收银台。与人交往,甚至是与好友一起出去吃饭,对我来说都很困难。这个经历让我卖掉了船。我以前热爱钓鱼、滑水、与家人朋友在河上畅游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再重返水中,不过我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。
但是比起事故对我与妻子孩子的关系造成的影响来,这些都是小事。过了一些时候,我能够不带情绪地讲述这宗事故。但是一旦提到在水中的恐惧、抽筋、再也不能回家的真实可能性,我就崩溃。我漂亮的妻子Karen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坚强、最积极的人,这个事故对她造成的影响长达六个月。她不分昼夜地看着我、我做恶梦时安慰我,当我试图解释我在水中所经历的倾听我,在我思念Paul的每一分钟里陪伴我。这对她是个沉重的负担,她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,一个房子要打理,她还在申请加入急救队伍,那是她长期的梦想。她今年初被录用了。考虑到她身处的压力,我真为她骄傲。
我受够了萎靡不振、无故痛哭、感觉抑郁、无理取闹,我受够了总是联想到事故。我能想象到她有多累。我们常常关注于支持那些遭受创伤的人,而忽视他们的亲人。
我三个好孩子也跟着遭罪。我还不能确定到底事故对他们影响有多大。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他们事故的细节,一方面保护了他们,一方面是我认为他们不会明白。我错了。作为家长,我本该更加了解。孩子们听到的远比我们想象的多。他们能从周边大人的谈话中拼凑图像。
我妻子和我决定举家回到事发现场。2012年,我们曾住在Lancelin与朋友一起,在后海岸畅游,在沙堆上玩耍,沿着Lancelin码头散步。这次故地重游多么不同!孩子们从报纸上看到了救援时救护车停在码头的照片,背景就是Lancelin Island。
我们走在码头上,我告诉他们船下沉的时候我们在多远的海上,当时浪多大水多冷。我无法看他们充满恐惧的脸。尤其是女孩子们,她们已经足够大,能够理解她们险些失去父亲。我们坐在码头上一个小时,聊着那天的事情,流着泪抱成一团。
我的儿子只有7岁,他也受到了事故的影响,但是与女孩子们的方式不同。我是他所在的Auskick队的教练,以前总是跟他一起在街上踢球。我出院之后的那个周六,他本来准备好要跟爸爸一起去踢球。他跳着来到卧室,手里拿着球。他没想到会看到爸爸坐在床角痛哭。我知道这影响到了我的小男子汉,也影响到了接下来几个月的父子关系。他不再要求跟我一起踢球,而是去找妈妈一起。
我太自我中心了,我无法意识到这件事对他有多大影响。最近几个月来,他才开始感觉到在我身边是安全的。我想,他害怕走近哭泣的爸爸,这是7岁男孩不该体验到的。
我多么感激Karen和孩子们支持我熬过那段时间。作为一家人,我们得到了亲戚和每一位好友的支持,他们一直在支持我们。没有他们的话我们的生活将大不一样。
伤痛是个人的事,我们每个人都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处理悲伤、创伤和苦难。我在水里孤独地度过三个小时,面对濒死的现实。没有人应该孤独地死去。
我希望过去这12个月是我人生最艰难的12个月。我希望帮助其他与我们有类似经历的人,并且教育那些出海的人:即使你像我们一样有着全部的安全设备和准备,这种事也可能发生在你身上。没有人想出事的。
我准备创建一个Facebook页面,取名“迷失海上大难不死”,人们可以分享他们的经历,学习驾船安全。如果你想与我联系,请给我发邮件jimnic01@bigpond.com。


(左起: Neil Clifton, Paul Clifton 和Colin Gude。Paul在事故中死亡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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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理人员评分BOC 在2014-5-31 23:04 +40分 并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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