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落谁家

Sameway

花落谁家

缘儿 美国

晓枫停好车，走出公共停车场。街对面就是那家英式茶室。有那么一刻，晓枫忽然对自己有点懊恼，爲什么要来见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呢？不过很快，这懊恼就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取代了，好象有几分尝禁果般的刺激。晓枫下意识地理了理已经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，朝人行过街道走去……

　　爲赴今天的約会，晓枫特意化了不留痕跡的淡妆，穿了件素雅又不失妩媚的碎花高领衫。有多久沒对自己的脸上、身上这么在意了？毕竟是当年大学外语系的系花，稍一打扮，沒人能相信她是个七歲孩子的妈妈。十多年前，电脑系的学长林木就是第一眼被她的美丽清纯所打动，之后穷追不舍，最终擊败晓枫身边众多的追求者，抱得美人归的。

　　晓枫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了丈夫林木，腳步放慢了，心下有些踟躇。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？居然去见一个网友，一个男性网友，还心旌荡漾，这完全违背了自己的行事作风啊。

　　晓枫应该算是个很传统的女人，十年前结婚，随丈夫一起来到美国，定居在南加州，后来生了儿子。丈夫林木在大公司做网路系统管理员，后来升成了主管小头目。晓枫也在一家公司有著不错的工作，相夫教子，生活平稳，人见人羨。不久前，晓枫的公司不太景气，晓枫在裁员之前，主动请求公司炒了自己的鱿鱼。林木的收入不低，晓枫又拿著公司发的相当於四个月工资的补偿金，所以並不急著找下一份工作，先给自己放个大假，平日积极参与儿子学校的活动，做做家长义工，闲时上上网，日子还挺滋润。林木忙，隔三岔五加个班，晓枫也习惯了。　晓枫以前从来无暇上网的，一“落网”，找到一个叫“南加华人论坛”的中文网站，就一头钻进去。晓枫的网名叫“落花”，有点无病呻吟。有趣的是，有一次晓枫在“婚姻家庭”沙龙发了一帖，后面跟帖的人竟然叫“流水”。哈哈哈，落花流水，晓枫不禁哑然失笑。来往几帖之后，落花、流水挺对脾气。直觉告诉晓枫，这个流水是个年纪比自己略长的男人。晓枫有那么点暧昧的感觉，平时心里藏不住事的她，不知爲什么这次就沒把这事告诉林木。

　　晓枫曾听說过很多虛拟世界无真情的故事，所以很小心，从来不在网上透露半点个人资料，只是在论坛里发表些自己的见解，几乎每一帖都能得到流水幽默风趣的回应。有这么个力顶自己的网友，晓枫心里暖暖的，暖意之外似乎还有点說不清的什么。

　　有一天，流水回晓枫的一个帖子，末了說了一句：“请看你的留言薄吧。”晓枫这才知道论坛还有个留言薄的功能，赶快去查，果然有流水留给她的悄悄话：“从你的发帖里，看得出是位浪漫又可爱的女子。沒想到你关於精神婚外恋的观点还挺有见地，有空到MSN聊聊好吗？那里能即时回复，聊得尽兴些。我通常午饭时间有空。”留言后面有流水的MSN帐号。晓枫內心深处的某根弦忽然被触动了，“浪漫又可爱”，多年以前，林木不也这么形容过她吗？那时候，他经常点著她的鼻子叫她“小傻瓜”，說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浪漫的怪念头，象不食人间煙火。

　　如今这年月，很少有毫无网上聊天经验的人，而晓枫就是其中一个，甚至沒有MSN帐号。看到流水的留言，鬼使神差，晓枫竟然立刻去MSN建了个帐号。晓枫把自己的显示名字改成了“落花”，登錄进聊天室，一下就连線上了流水。晓枫有点意外：“就你我两个人吗？”“当然，小傻瓜，这是私人聊天室。”晓枫的心中砰然一动，时隔这么多年，居然还有人叫她“小傻瓜”，大概连林木都早已经忘记了这个称呼。晓枫越来越迷恋上了MSN，心里有了小秘密，就生出一种鬼鬼祟祟的负疚感，不敢在林木在家的时候上网，连“南加华人论坛”也不去了，只在午饭时间上MSN。交谈之间，晓枫得知流水的所在地离自己並不很远。幻想著有一天与流水在街上不期而遇，卻彼此素不相识，然后剧情就如浪漫韩剧一般发展，晓枫不由得心猿意马。有时候流水不在線上，晓枫会有种思念的感觉，让她仿佛回到了初恋时光。其实她跟流水的“谈情說爱”，真的就只是讨论爱情婚姻。虽然每次聊天都有种甜蜜的愉悅感，可他们都很小心地不捅破那层纸。

　　后来有一个星期，流水都沒有来MSN聊天室，晓枫失恋般地烦闷，竟很想见见流水。晓枫拼命提醒自己，也许应了那句“落花有意、流水无情”呢，不然流水怎么会忽然消失了？

　　晓枫发现自己好象陷进去了，星期五決定最后上MSN看一次，流水不在的话就再也不来了。登錄进去，流水竟然在線！很快一行字传过来：“对不起，这个星期实在太忙了，一连几天午饭时间都加班。今天总算把活儿干完了，才发觉很想见见你，几天时间好象过了几年。落花，今晚有空吗？”

　　晓枫的心狂跳，虽然这也是自己潛意识里盼望的，可是流水真提出来了，又觉得很唐突，真的要从网上走到现实中来吗？真的要比精神出轨更进一步吗？晓枫从不想爲这若有若无的网恋毀掉自己的婚姻，平心而论，跟林木的感情一直还算不错的，结婚十年了，虽然已经沒了激情，可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也波澜不惊。好半天晓枫才回：“让我想想。”

　　就在这时，林木打电话回家，說晚上加班，要九点之后才能回来。正好儿子晚上六点到八点要去同学家参加生日会，晓枫想，是不是上天安排好了这次见面呢？她決定去见见流水。晓枫想好了，就见这一次，不问流水的电话号码，也不告诉他自己的电话，见面之后自己就从MSN上彻底蒸发，了卻这段情愫。落花流水，从最开始就註定了结局。決心已定，晓枫回复流水：“好吧，就见这一次，什么都別问我。在巴沙迪娜的那间英式茶室怎么樣？地点就在……六点半见面好了，我最多只能呆一个小时。”选择那间英式茶室，晓枫是有考虑的。晓枫很早以前逛街时无意间进过那间茶室，小小的不起眼，里面卻颇有情调，最主要的是，晚饭时间大概不会有多少人去喝茶，那里更不会有中国人，所以可以确保不碰到熟人。

　　一下午，晓枫都在翻箱倒柜，在穿衣镜前试来试去，拿不定主意该穿哪件衣服。最后，她终於从箱底翻出了曾经在学生时代穿过的一件碎花高领衫，就是它了。美女大都有穿衣眼光，买的衣服不会过时，即使十多年后穿起来，仍不失怀旧风格的时尚感。化好了淡妆，晓枫审视著镜子中的自己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十多年的光阴原来並沒在自己脸上、身上留下多少痕跡，依然是那个无可挑剔的漂亮女子，而且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韻味。晓枫的嘴角浮出一朵浅笑，一如当年的俏皮。

　　看看时间不早，晓枫赶快去中文学校课后班接儿子放学，又把儿子送到同学的生日会上，就驱车直奔巴沙迪娜。

　　走在人行过街道上，晓枫心里紧张起来，这个流水是什么樣的人呢？网上聊得那么投机、那么默契，见了面会不会失望？管它呢，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交往了，从此之后落花流水人去也，晓风不再犹豫。看看表已经六点三十五分，晓枫不是个喜欢約会迟到的人，腳下的步子加快了。

　　晓枫推开英式茶室的门，坐在靠门桌边的一个男人擡起头。四目相对，两人都惊呆了。“晓枫？！”“林木，怎么会是你？”

黑山老妖

这是个寓言吗？